作者：單菁菁（中國社會科學院生態文明研究所研究員）

　　時隔10年，黨中央再次召開城市工作會議，這次會議標志著我國城市發展進入一個新的歷史階段。會議準確把握時代脈搏，要求面向城鎮化和城市發展的階段性變化，通過系統性重塑城市發展理念、發展方式、發展動力、工作重心和工作方法，探索走出一條中國特色城市現代化的新路子，為我國城市發展新征程擘畫了一個清晰的方向。這次會議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六個變”。

　　第一個變是“階段之變”，通過兩個“轉”來體現。這次中央城市工作會議強調提出，我國城鎮化正從快速增長期轉向穩定發展期，城市發展正從大規模增量擴張階段轉向存量提質增效為主的階段，這兩個“轉”映射出我國城鎮化進程的階段性躍遷。進入21世紀以來，我國城鎮化的增速已經從前20年年均1.38個百分點減緩到2020年以來的年均0.78個百分點，截至2024年城鎮化率為67%，“十五五”期間將穩定超過70%，這可能標志著以往的規模擴張型的城鎮化時代的終結。目前我們的城鎮化已經進入到中后期穩定發展的新階段，城市空間布局基本成型，人口流動特別是鄉城流動趨于平穩，城市經濟從高速增長轉向高質量發展。城市發展的主要矛盾已經從以往的“有沒有”轉向“好不好”，從以往的“快不快”轉向“優不優”。城市發展戰略也要適應形勢變化進行深度轉型，從外延式擴張轉向內涵式提升，從追求規模速度轉向深耕質量效能。

　　第二個變是“理念之變”，理念上更重人本。在城鎮化快速推進階段，城市常被理解為經濟增長的容器，城市發展往往被簡化為GDP增長、高樓大廈建設等一些物的指標。這種物本導向的發展理念雖然在特定時期推動了城市規模的迅速擴張，但也帶來了居住空間隔離、公共服務短缺、文化特色喪失、社會矛盾加劇等一系列問題。這次中央城市工作會議強調要轉變城市發展理念，更加注重以人為本，這個理念轉變的核心在于實現從“物本”向“人本”的價值回歸，其重點是從投資于“物”轉向投資于“人”，將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作為城市發展的出發點和落腳點，使城市發展的核心回歸到人民的生活本質，真正落實“人民城市為人民”的發展理念。

　　第三個變是“方式之變”，方式上更重集約，是從粗放擴張向集約發展的綠色轉型。國內外大量實踐都證明，過去那種高投入、高消耗、高污染、以犧牲自然環境為代價的粗放發展模式是難以為繼的。為此，中央城市工作會議強調要轉變城市發展方式，更加注重集約高效，這是積極應對自然環境約束的必然選擇。我們現在面臨越來越顯著的環境瓶頸約束，這要求城市發展必須告別以往“攤大餅式”的無序擴張，走內涵式發展道路，同時，這也是實現城市高質量發展的一個關鍵所在。要推行“緊湊城市”理念，強化對空間資源的精細化、復合化高效利用，以城市更新為重要手段推動城市經濟增長，著力推動資源能源集約節約利用，積極穩妥推進“雙碳”戰略，最大限度減輕城市發展對自然環境的壓力，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

　　第四個變是“動力之變”，動力上更重特色，要從要素驅動向特色創新驅動轉化。城市發展動力的適時轉變是一個城市保持持續活力和競爭力的關鍵。在以往的發展過程中，我國的城市發展主要依靠土地、資本、勞動力等要素投入，但是隨著要素成本上升和資源環境約束趨緊，這種傳統投入方式的邊際效益正在逐步遞減，加快轉向以特色發展和創新驅動為主體的內生動力是我國城市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必由之路，也是這次中央城市工作會議的一個明確要求。因此，要立足城市的資源稟賦、歷史文化、產業基礎、區位條件等等，培育形成人無我有、人有我優的獨特競爭優勢，走差異化、特色化、創新化的城市發展道路成為大勢所趨和時代要求。

　　第五個變是“重心之變”，重心上更重治理，是從建設為主向治理為重的能級提升。在增量擴張階段，我國城市工作的重心主要集中在大規模開發建設方面，但隨著我國城市發展進入到了一個高層級、提質增效的階段，以往城市運行中日積月累的各種問題也日益凸顯。如何用好、管好、發展好城市，提升城市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成為更加迫切的任務。因此，這次中央城市工作會議明確要求轉變城市工作重心，更加重視治理投入。這是一個重要的城市工作重心的戰略性轉移，標志著我國城市發展全面進入到一個軟實力競爭時代，加大城市治理投入、提升城市治理效能、推動城市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成為我國城市在新時代發展的一個重大任務。

　　第六個變是“方法之變”，方法上更重統籌，要從分類分片分段治理轉向統籌協調進行系統整合。城市發展是一個復雜的巨系統，涉及到經濟、社會、文化、生態、空間等眾多領域，在某種程度上甚至是一個復雜問題乃至“抗解性”問題，任何領域失衡都可能引發“城市病”。在以往大規模增量擴張階段，我國城市工作方法往往是分類、分段、分片治理，治理方式在某種程度上呈現“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碎片化特征。在提質增效階段，必須轉變以往的分片治理、單兵作戰式的工作方法，更加注重統籌協調和系統施策，要推動城市各子系統之間、城市與城市之間、城市與區域之間的良性互動和協同發展。

　　總體而言，當前我國城市發展已進入到一個提質增效的新階段。面對這一歷史性的深刻變革，我們要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深入貫徹落實中央城市工作會議精神，深刻把握城市發展“六個變”的內在邏輯和時代要求，從以人為本的初心出發，以集約高效為路徑，以特色創新為引擎，以治理投入為保障，以統籌協調為方法來積極推進城市發展理念、方式、動力、工作重心和方法的變革，力爭創新走出一條中國特色的城市現代化的新路子。